从高空俯瞰,广袤群山中的长汀县童坊镇刘坑村质朴无华。一道清溪穿村而过,田野阡陌,翠竹绿树,簇拥着安详静谧的客家古老村落,俨然世外桃源。
穿梭在村中的青砖黑瓦古民居中,审视着一对对百年古楹联和一幅幅字体各异的红*标语,听村民们讲述老屋里深藏的红*故事。这个曾经弥漫着墨韵书香的红色村庄,以一种特有的气质和风骨,令人刮目相看,肃然起敬。
“赤松家”的红*标语群
村口右侧靠山的一座百年老宅,气度不凡矗立在我们眼前。矿物彩绘的门楼和琉璃窗花镶嵌的照壁上有几对书法精美的楹联,当年古宅主人的学养修为、襟怀气魄跃然而出:“一脉清河归舍北,两仪瑞气溢山南”“读雪耕云事业,樵山钓水人家”“落霞与孤鹜齐飞,秋水共长天一色”。
百步开外的另一座阔大古宅,大门门额上镌刻着“赤松家”三个大字。两边楹联是“一水护田将绿绕,两山排闼送青来。”“赤松家”语出唐代孟浩然《宴梅道士山房》诗,泛指修道者的住处。这座远离尘嚣、清静恬淡的客家古民居,竟然保存着体量丰富的红*标语。
古宅大门的青砖门面上,用石灰水书写的楷书大字“扩大红*”“消灭团匪”依稀可见。两边横屋内外的沙灰包墙墙体上,分别是用石灰和朱砂水书写的“实行土地革命”“扩大闽西赤色区域”“男女平等”“打倒帝国主义”“推翻国民*统治”“没收土豪的财产分给穷人”“反对国民议会”“巩固闽西*权”“武装保卫苏联”等十几条标语。
这些字体、颜色不一的红*标语,书体以楷书、魏碑为主,应该是不同时期红*宣传员或当地苏区工作人员书写。尤其难得的是,标语落款中明确标注了“红*十二*一OO团”、“中国工农红*十二*一O二团一连一班”等建制单位。红十二*是年初由闽西工农子弟为主体组建的一支红*劲旅,一OO团、一O二团隶属于红十二*三十四师,即长征途中担负湘江阻击任务的“绝命后卫师”。
据长汀*史记载,刘坑村所在的汀东地区是中央苏区的重要组成部分,以王仰颜为主要领导的汀东游击队年就编入红四*第五纵队。年10月,时任闽西苏维埃*府主席的张鼎丞曾在刘坑附近的彭坊村主持红光区苏维埃*府成立大会。这些保存完整的标语为闽西红色*权的创建史,以及红四*、红十二*、红三十四师在闽西革命根据地的战史研究等提供了新的佐证。
“高明先生张序皋”
走进另一座古宅,78岁的退伍老兵张以鹏热情相迎,说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家族红色故事——
“我的曾祖父张序皋出生于年,是一位颇有名气的中医师,早年曾在汀州城营背街开设‘华严堂’诊所,医院的院长傅连交情深厚。受傅连的影响,曾祖父同情支持革命,曾经参与救治南昌起义部队的伤病兵员。年秋,医院治病疗养三个多月,曾祖父因此结识毛泽东,并有缘为毛泽东治病。当时,因为国民*飞机不时轰炸长汀,出于安全考虑,年过半百的曾祖父回到刘坑暂住。我的祖父张星楼是长汀中学毕业的知识分子,因为身体有病早逝。祖母*长莲虽是农村妇女,但也是大家闺秀,有文化,会写对联,左手会打算盘。祖父去世后,一边抚养我的父亲张慕能,一边照顾曾祖父的生活起居。
有一天,苏维埃*府的干部带着一台坐轿专程来刘坑,把曾祖父抬到汀州城为毛主席治病。毛主席病愈后,要给曾祖父酬金,曾祖父说什么也不肯接受。后来,毛主席就赠送曾祖父一件棉袍长褂,还亲笔写了一封信札给曾祖父表达谢意。这件棉袍长褂一直由我的叔叔张星煌保管,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棉袍和信札都遗失了。毛主席身边的工作人员曾经动员曾祖父参加红*,但因为祖父早逝,家中都是妇幼,曾祖父担心家中缺少主心骨,最终没有参加革命,留下终生遗憾。
祖母生前有个习惯,每次从刘坑到长汀县城,医院看看。她说,毛主席的病治好后,非常高兴,医院的门墙上写了“高明先生张序皋”几个字。祖母临终前交代儿孙两件事:有空去县城时,医院看看毛主席为曾祖父的题词;往后家中的儿子,一定要让他们参*。
笔者询问长汀地方史专家,清末、民国时期,在今长汀城方方公园(原汀城名景“霹雳丹灶”)门口,确有一间华严堂药店,店东正是张序皋。“抬轿请医”是长汀民间极高的礼遇,张序皋为毛泽东治病的往事,得到了72岁的村民张慕东证实:“我的祖父张廷英是张序皋的亲弟弟,祖父和大伯张星文生前都讲过,序皋大伯公是用轿抬到长汀城的。当时需要牛心管做药引,但苏区时期严禁宰杀耕牛,为了给毛主席治病,苏维埃*府特批杀了一头牛。毛主席送的棉袍长褂,是灰色布料做的,我见堂哥张思松穿过。”
“好男当兵”是祖训
刘坑村民自古以来崇文尚武,苦学苦练,以期将来报效家国、光宗耀祖,“好男当兵”成为刘坑村共同的“祖训”。不同的是,土地革命战争时期,许多刘坑儿女选择跟随共产*和红*,走上了为国为民抛头颅、洒热血的革命道路。
张光烈士,原名张星,年出生,其父张廷溪是当地有名的富商。曾就读于长汀县立中学,受到进步思想的影响,青年张星立志拯救民族,追求光明新生活,改名为“张光”。年夏天,张光不辞而别,乘船沿汀江南下广州报考*埔*校,成为该校第一期学员。年11月第二次东征胜利后,*埔*校创办潮州分校,张光因表现优秀被聘为*埔*校潮州分校*事教官。年,*埔*校潮州分校停办,张光返乡参加土地革命。年1月,闽西各县工农暴动武装编为红十二*,张光被任命为红十二*某团团长。率部先后在连城、上杭、宁化一带深入发动群众,建立苏维埃革命*权。其间,张光曾回家力劝父亲把田产分给穷人,支持革命,后张光返回部队。年率部在连城姑田梅村对敌作战,不幸被流弹击中牺牲,当时牺牲的红*烈士在梅村曾建有一座纪念碑。新中国成立后,张光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
张廷康烈士,又名张老林,年出生于刘坑村。年幼读书,后毕业于长汀县立中学。年前后,汀东地区先后爆发多次工农武装暴动,张廷康毅然投身革命。年10月红光区苏维埃*府成立后,曾担任区苏财*部长。年,身为苏区干部的张廷康带头参加红*,后担任红十二*三十四师一O一团某部指导员。年在江西于都的一次战斗中不幸牺牲,新中国成立后,张廷康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
张慕乾烈士,年出生于刘坑村,自幼勤学苦读,年曾与童小鹏等乡友就读于长汀革命先驱王仰颜、阙宝兴等人创办的新桥乡村师范。年参加汀东工农暴动。年参加红*,后加入中国共产*,担任红三*团秘书,参加了中央苏区历次反“围剿”斗争。年底,中央主力红*长征后,在江西石城战斗中牺牲,后被追认为革命烈士。
张光、张廷康、张慕乾都是刘坑村知识分子红*烈士的代表,简单的文字难以记述他们曾经的信仰追求和血性忠勇。他们短暂的生命历程,承载着刘坑村人傲岸忠贞的精神特质、执著坚定的信念追求。在这片书香墨韵浓烈的土地上,他们用生命续写了不同凡响的红色篇章,为故土家园留下了更为深刻久远的思索与追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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