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抗日战争及反法西斯战争”的后期,盟*在福建境内拥有两座空*机场,一处是闽北的“建瓯机场”,另一处则是位于闽西长汀县境内的“长汀机场”。这座机场,当年曾是盟*战机不断起降,向盘踞在厦门、台湾日*发起连续战略打击的重要航空补给支点和中国空*地勤最前沿的阵地。而唯一在该机场工作过的闽南籍漳浦人,就是曾经在鼓浪屿“厦门第二中学”担任过授课教师、已经去世多年的盟*飞行员陈珊轮先生。
???闽西长汀县城老照片陈珊轮,福建漳浦县赤湖乡人氏,年7月23日出生。年5月日*占领厦门后,隔海相望的漳浦县一带,经常遭受日*飞机的轰炸。因此,为了躲避战火,十五岁的陈珊轮,被父母送往远离交战区域的闽西长汀县学习、生活。同年,陈珊轮插班进入“长汀县第一中学”高中部求学;年毕业时又考入已搬迁至长汀的“厦门大学”(抗战学校)深造。在校期间,面对日*战机不断由厦门起飞,轰炸长汀盟*机场和厦大校区、以及长汀县城的残酷现实,陈珊轮毅然中断了学业,报考中国空*所属“第九十九地勤站”长汀*用机场,从事飞行地勤保障工作,以实现自己“报效祖国的愿望和抗敌救国的决心”,为随后中国空*打击日占区的敌方*事目标,付出了一份蓄势待发的真诚和努力。厦大学生在长汀机场支援抗战事业年春夏之交,陈珊轮有幸成为美国援华“飞虎队”选送美国本土学习的中方学员。他被美国援华空*负责人陈纳德将*送往本国亚利桑那州“凤凰城”外的美*“雷鸟”训练基地(今雷鸟商学院前身)进行培训,学习飞行驾驶技术。之前,在“中国航空委员会”招募“留美空*学员”的广告上,曾经要求学员的学历是大学,却并未要求一定是大学毕业。因此,陈珊轮刚好合格,于是便顺利填报了赴美简历。但该项目报名费用偏高,需交元入学费,这个金额相当于当时白领阶层一年以上的工资,因而陈家负担不起。可意志坚定的陈珊轮,随后经父母家庭、学校组织和亲朋好友们的共同努力,为其凑足了这笔开销,使其得以顺利进入选拔环节的第二阶段。之后,陈珊轮又参加了招生考试,并轻松过关。入学前的考试科目共有数理化、英语和“*义”三大类。“*义”即三民主义,而开明的招生官员本着实战工作的需要,在当时很多学生没有回答出“*义”的情况下,最后也被允许入学。
雷鸟训练基地内的中国学员前往美国“凤凰城”“雷鸟基地”后,中国飞行员的学习十分认真刻苦,他们仅用了六个星期,就完成了本应十周学完的基础课程。期间,陈珊轮经过美*教官科学合理的理论培养和实践训练,短期内迅速掌握了美*运输机的驾驶技能。当时,陈珊轮本想学习战斗机的驾驶技术,以实现与日*在空中决战的夙愿,可由于自身个头偏高,不适合驾驶战斗机,因此失去了日后与日*进行空中火力格斗的机会。
在美国训练基地,学员们的作息时间并不复杂,每日早上7点30分,陈珊轮都会与其他学员一样,整理好内务,接受教官检查。中国学员和美国学员住着同样的宿舍,用着同样的教材,驾驶着同样的飞机。他们每天除了接受训练,也有很多业余文化生活。陈珊轮与中外同学们,很快就在排球和篮球场上找到了乐趣。每遇比赛,连美国学员也会认为,这些来自中国的学员,是一些令人生畏的比赛对手。而“语言沟通”则是中国学员自身之间的最大障碍,因为这些应招入伍的中国学员,来自国内不同的省市,说着各自地区的方言,相互之间听起来就跟听英语一样难以明白。但这种困难,并不妨碍他们之间的交流。在学习生活中,他们可以借助手势或简单的国语,以及中文书写方式,进行彼此间的理解沟通。
当时在“雷鸟基地”,共有美国、中国、英国、菲律宾、南非等11个国家的飞行员在此接受训练,准备支援盟*战场。而中国学员上课时总是最为认真,最有纪律性。每次遇到英国及其殖民地学员与中国学员发生矛盾冲突时,美国学员总是站在中国学员一方,帮助中国学员对抗英属学员的挑衅,成为当时学校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和宝贵的民族记忆,中美两国空*学员的友谊,由此可见一斑。此外学校上课时,不但黑板是用中英文两种文字书写,其传递消息的高音喇叭,也是用中英两种语言喊话。“雷鸟基地”前后共为中国*府培养了三批中方学员。同年,陈珊轮学成回国,前往昆明机场工作。
昆明巫家坝机场卸载燃油的运输机“昆明巫家坝机场”是“飞虎队”的主要基地,亦是当时盟*空战指挥的大本营所在地,同时也是著名的“驼峰航线”中方一侧的云南终点站。很多从美国受训归来的中国飞行员,都曾被安排在云南各个盟*机场,且飞越过“驼峰航线”,共同经历了人生的生死考验。陈珊轮也不例外,他回国后转入“中美联合印中空运大队(AirTransportCommand,India-ChinaWing)”服役,参与了驾驶DC-46、DC-47运输机,飞越中印“驼峰航线”,从事油料等*用战略物资的转运工作,成为维系国人抗战生命线上的一名亲历、亲为和物资运输保障者。
在这条航线上,他并不孤单,同样还有一位来自于福建籍的同乡与他并肩作战。这就是年出生于鼓浪屿的飞行员洪启明。
洪启明是“美孚石油公司”厦门买办洪天恩的第二子,鼓浪屿英华中学(厦门第二中学前身)及上海沪江大学毕业后,便前往英国留学,学习飞机驾驶技术。当时,洪启明正居住在“驼峰航线”印度一侧,位于印度南部的重要城市加尔各答,这里也是盟*援华物资登陆印度的第一站和“驼峰航线”南线的总指挥部。盟*的水运物资就是通过加尔各答被运往北线重镇丁江等地,继而穿越喜马拉雅山脉,被运往中国。洪启明当时正为“驼峰航线”上的中美空*运输队服役,与陈珊轮同样执行着艰巨的任务和特殊的民族使命。
驼峰航线上的盟*运输机所谓“驼峰”就是指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南麓的一个酷似“骆驼背脊”的山口,由于它的海拔高度高于美国主力运输机型、诸如?DC—46、DC—47的最大爬行高度,因此也被称为“死亡之门”,这里亦是盟*飞机从中国飞越印度航线的必经之处。当时,中国*府通过这条运输航线,向印度运送了派往境外对日作战的“远征*”士兵,之后再由印度丁江、提斯普尔、萨蒂亚等地运回国际援助的汽油、武器、生活必需品等战略物资,支援国内的抗日前线。
“驼峰航线”西起印度阿萨姆邦,向东横跨喜马拉雅山脉、高黎贡山、横断山、萨尔温江、怒江、澜沧江、金沙江的上空,进入中国“云贵高原”和四川省。航线全长多公里,地势海拔高度均在-米上下,最高海拔达米,山峰起伏连绵,故而得名“驼峰航线”。
飞越“驼峰航线”时,通常飞机上是由一名美国飞行员和两名中国飞行员组成的驾驶机组。机长是美国人,副驾驶和报务员,几乎都为中国人。陈珊轮初为副机长,后升任机长一职,驾驶美国制造的DC-46飞机像银雁一样,翱翔在喜马拉雅山脉的上空。每天往返数次,其间地面休息时间仅为一个小时左右,便再次起飞,升空蓝天。而满载货物的飞机在云南“巫家坝机场”降落后,中国的百姓和士兵们,常常竖起大拇指夸赞飞行员“顶好”。久而久之,有些美国飞行员,还在自己的飞机上涂写了汉语拼音“DINGHAO”字样。
陈珊轮服役期间,曾多次冒着恶劣天气、多变的气流和被日*战机击落的危险,带着不断的地面装载意外及其身体的数次被油料起火所造成的伤害,出色的完成了航线上的油料补给运送工作。一些简易机场设施的不完备和来自日*战斗机的袭击,都是发生油料燃烧起火、引发身体烧伤的重要原因。而为了保证这条中国抗战生命线的畅通,盟*中、美、英三国部队,又与盘踞在缅甸北部的日*,在地面上进行了殊死的搏斗。
日*更是秘密派遣十万精锐部队,对印度南部转运重镇,实施了精准的偷袭,致使地面作战异常惨烈,形成了数月的敌我拉锯战。战斗交织期间,为了盟*地面部队拥有空中火力支援,陈珊轮所属的空*运输部队,亦参加了空袭日*阵地的轰炸行动,有利地支持了盟*地面部队的对日作战。最终,日*以死伤七万余人的代价,被迫撤离印度,且以完败而告终。
“驼峰航线”是世界战争史上持续时间最长、工作条件最艰苦、付出生命物质代价最大的一次空运壮举。单是美*一个拥有架运输机的“第10航空联队”,就因为各种原因而损失飞机架。据战后不完全统计,美*在这条航线上总计损失飞机余架以上,牺牲飞行员近人,损失率超过了80%!此外,就连拥有架运输机的“中国航空公司(隶属于美国泛美航空公司,英文名称为National?AviationCorporation)”,竟然也先后损失飞机48架,牺牲飞行员人,损失率亦超过了50%!
每当“太阳照常升起、晴空万里”的时候,只要陈珊轮驾机飞临这条航线的上空,都会看到在地面的山谷河流中,有点点银光连绵不断的闪烁,形成了一条银色的反光走廊,那即是由千架运输机的失事残骸,所铺就的地面“指引路标”和战友们牺牲长眠的地方。陈珊轮是中国国民**员,也是其中大难不死的幸存者之一,其执行任务期间的“酸甜苦辣”亦只有本人知晓。
盟*击败日*偷袭后,“驼峰航线”南线通往加尔各答的战略空中通道随即开通,这样大大简化和缓解了北线的运输压力,航线距离也随着日*的空中作战力量尽失而大大缩短,令人鼓舞地迎来中美空*运力的成倍增长。年末,陈珊轮飞赴贵州遵义“龙坪机场”执行任务期间,还结识了同乡、福建籍菲律宾华侨飞行员桂汉民。当时桂汉民由“广西桂林机场”撤至贵州工作。若干年后,两位战友都选择生活在厦门鼓浪屿,最终成为“患难与共”的朋友。此外,陈珊轮还是当时空*中唯一的漳州籍飞行员,为此民国福建漳州市府,战后特向陈珊轮颁发了“空*飞行员漳州第一人”的荣誉证书,以及五百块银元的荣誉奖金,以资鼓励褒奖。
昆明巫家坝机场上的运输机年初春,陈珊轮由贵阳乘机降落在久违的长汀机场,随之前往“福建临时省会”永安休整一段时间,之后又返回家乡漳州看望父母家人,继而退役后的陈珊轮,前来厦门生活。经过再三考虑,年仅二十三岁的陈珊轮,选择了回到厦门大学继续读书学习、完成学业,以弥补战前被迫参战而休学的遗憾。年陈珊轮完成厦大的全部学业,获得了“厦门大学理学院化学系理学学士”学位。毕业后,陈珊轮先是进入“厦门大同中学”任教。随后,他应邀前往华侨陈嘉庚所创办的“集美学校科技馆”担任馆长,之后再转入鼓浪屿“厦门二中”担任化学教师,毕生从事教书育人的工作,从此定居鼓浪屿。陈珊轮对珠宝首饰颇有研究,偶尔也收藏和买卖,故而结交了一些鼓浪屿华侨世家的新朋友。在昆明工作期间,由于经常接触到缅甸翡翠及印度的宝石,而使他着迷,便一步步成为研究玉石珠宝鉴定方面、颇有造诣的专家。因此,鉴定玉石珠宝与嗜好乐器演奏,以及打排球,打篮球等体育运动项目,一并成为其毕生的业余爱好。在二中执教期间,他还发现了一位非常具有排球天赋的学生,即印尼籍侨生戴廷斌。经过他的培养与调教,戴廷斌后来进入中国国家队担任主攻手,与二传手袁伟民搭档,征战国内外比赛。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,戴廷斌正式出任“中国国家男排”主教练,培养出汪嘉伟、徐真、沈福林、胡进、陈忠和等各地男排中坚力量,并取得了中国男排历史上最好的成绩,为中国排坛书写了难忘的历史,故被业界公认为“中国排坛教父”。即便是退休之后,戴廷斌依然发挥余热,培养过彭坤、赵蕊蕊等女排国手名将,改写过中国男女排的历史。因此,在谈论戴廷斌排坛成长的经历时,他的启蒙教练陈珊轮尤为功不可没。陈珊轮工作过的厦门第二中学旧影
?“文革”爆发以后,因为曾经在国民*府空*中任职暨所谓“历史反革命问题”,陈珊轮被逮捕入狱,并被关押在“厦门凤屿监狱”服刑。关押期间,他一直保持着百折不挠、积极向上的乐观心态。
一次,同监的一位难友为了改善个人的伙食而与其他两位狱友打*:谁能吃掉一饭盆的蟑螂,监狱每半个月为四人所准备的高级伙食,一人几片的“风筝肉”(即纸片一样薄的猪肉)就统一归谁所有。陈珊轮面对这个提议只是淡淡的一笑。之后,他看到打*的狱友,临阵推托而又犹豫未决的样子,便果断地抓起由牢房内捕捉到饭盆里的蟑螂,迅速将其吃光,继而引来了狱友们不断的喝彩之声和钦佩的目光。可当监狱开饭时,陈珊轮只领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“风筝肉”,并没有根据打*的输赢而剥夺其他狱友的期盼,故而,更被狱友们赞赏和拥戴。这一举动也折射出当年抗战岁月,陈珊轮在面临生死考验时期,其内心所能迸发出的相互信任、团结协作及勇敢面对困难和现实、渡过难关的优秀品质和人格魅力。。。。。。
年1月11日,一辈子保持着开朗乐观态度的陈珊轮,在鼓浪屿泉州路64号家中去世,终年78岁。
本文根据陈珊轮之子陈兆敏先生的部分口述,以及《长汀抗战史料》、《长汀县第一中学学生登记记录》、《民国空*战史》、《驼峰航线史料》等书目、资料、文章整理撰写而成。特别鸣谢叶恩慈女士对本文资料搜集工作的大力支持。
年7月11日初稿,年9月11日第二稿完成,年9月18日完成第三稿。
图文:吴永奇
技术支持:吴米纳
文中部分老照片
来源于网络拷贝
特此鸣谢
长按